几乎所有的南社成员都是善书者,其中一部分成员更是书、画、篆刻皆能。南社在书画艺术方面人才济济,出了好几位书画大家。人称“草圣”的于右任,他的草书开宗立派,行书也是自辟新径。马公愚工稳厚实的书法各体,沈尹默楷、行书“精”“敛”二字的总结,萧蜕篆、隶二书的功力,柳亚子的书卷之气,都使他们跻身于书法大家之列。白蕉在几个大家中出生最晚,不过凭着他的气质个性与刻苦勤奋,跃身于近300年来王体书法第一人。何香凝汲取了多种画派之长,成为中国画坛的佼佼者。
于右任
于右任(1879~1964年),陕西三原人。1903年中举,因作诗讽刺时政遭缉查而亡命上海。1906年加入同盟会,后参加南社。1910年起创《民呼》《民吁》《民立》三报。1912年任南京临时政府交通部次长,后返陕西出任靖国军总司令。1922年创办上海大学并任校长。1927年初任国民军联军驻陕总司令,此后任国民政府常委、军委常委、审计院院长。1931年后长期担任监察院院长,直至逝世。于氏大半生戎马倥偬,但不忘涵泳于传统文化。他经历曲折,阅历丰富,胸襟开阔,气度豁达,这就奠定了他作为书法大家的浑厚基础。
于右任的书法得力于魏碑墓志。魏碑风格多变,真率自然,朴拙浑成,面对这些浑金璞玉,于氏凭着独特的眼光锤炼琢磨,融会贯通,进得去,出得来,有继承,有创新,不失本色而又获得了渊雅之气,脱胎出了自身的风格。
于右任40岁以后技法基本成熟,这一时段他较多作正书。这里引录的正书对联就作于这一时期。联文为“花鸟成相识,琴书付两忘”,纵171厘米,横37厘米。书体没有斩截方峻的笔画,用笔平和,不激不厉,萧远而简淡,点画之间饶有行书的笔意,显得摇曳多姿,捺画有隶书的波画,横画也有波画的味道,字体厚重,又不乏飘逸的韵致。富含金石韵味,方正凝重,朴茂厚实,像磐石那么稳重坚定,又像北方大汉那样壮实而又豪放。
于右任一生与书法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竭力搜罗碑碣,得七夫妇墓志,十分兴奋,特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鸳鸯七志斋”。民国年间,他多次订润卖字,书件经常钤的是“关中于氏”一印,有时钤“啼血乾坤一杜鹃”“半哭半笑盒主”等。
马公愚
马公愚(1894~1969年),名范,初字公驭,又改公愚,浙江永嘉(今温州)人,南社纪念会成员。永嘉马氏乃书香世家,自清乾嘉以降,书画诗文代有传人,马公愚自豪地镌刻过“书画传家二百年”闲章一方。马公愚儿时即随父学书,少年时各体书法已闻名乡里,在浙江高等师范求学时深得书法家张宗祥的赏识,天赋、勤奋,再加名师指点,艺事大进。民国初创办永嘉启明女校和东瓯美术会,五四时期与郑振铎等人发起组织永嘉新学会。历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中国美术专科学校书法教授,大厦大学中文教授。
马公愚的书法诸体兼擅,功力至深,堪称马氏一门翘楚。他毕生致力于书法研习和教学,墨迹远播大江南北,撰有《书法史》《书法讲话》等书学专著。三代钟鼎、秦汉刻石、六朝碑志、魏晋简牍,以至唐宋元明清的法书名迹,马氏无不追摹临习。生平所书碑碣,数以百计,临作占有相当大的比重。马氏作书喜用劲健的马毫笔,此种笔一般人不易驾驭,他却挥洒自如,得刚柔相济之妙。尤工章草,多见于所撰序跋,深受赵孟頫、宋克章草的影响,清隽古雅,见者莫不诧为绝技。
马氏各体书风皆以工稳厚实为主要特征,基本忠于古人面目,用笔沉着。遗憾的是缺少飘逸韵致。
沈尹默
沈尹默(1883~1971年),原名实,字中,又名君默,更名尹默,号秋明,室名瓠庵,浙江湖州人。早年肄业于嘉兴师范,1912年毕业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回国后任教于浙江省立一中、浙江高等学堂及浙江两级师范。31岁任北京大学文史教授,五四时期为《新青年》编辑。1929年任河北省教育厅长,次年改任北平大学校长。抗战期间任国民党政府监察院监察委员,抗战胜利后在上海卖字为生。解放后任中央文史馆副馆长,全国第二、三届政协委员。著有《历代名家学书经验谈辑要释义》《书法论丛》《二王法书管窥》等。
沈尹默自小在家塾受塾师指点,临《醴泉铭》,后改学叶蔗田所刻《耕霞馆帖》,取法该帖中所收钟王至唐宋元明清诸名家,15岁时已能为人书扇。25岁时结识陈独秀,陈的“其俗在骨”一语,给他极大震动,于是重起炉灶,刻苦钻研笔法,直到腕下有力,才重学行草。
沈的正、行二书,成就在于“精”与“敛”。精,即他提出的作字要“笔笔中锋”,点画凝重饱满。敛,即结字紧敛,点画位置各得其所,顾盼呼应配合紧凑。敛也指用笔收敛,写多人的字都无纵放之笔。他在《学书丛话》中说:“凡是谨守笔法,无一点画不合法者,即是书家。”沈在王书的传承上自有相当成就,而将中锋用笔强调至唯一,执论总嫌稍偏,难以见到笔法多样化的妙处。
萧蜕
萧蜕(1876~1958年),早年名忠,嶙、敬则,后改为蜕。字中孚、蜕公,号退闇,别署寒寒叟、蜕翁、退庵、太黯、黯叟、听松庵行者、旋闻室主等,江苏常熟人。喜禅悦,与弘一法帅相善,法名慧脱、本无,晚号罪松老人、南园老人、苦绿、褐之等,冈其耳聩,义号聩斋。他的学生问过他,为何取这么多的字号,回答说“不求人知”。
萧蜕出身医道世家,从小父亲督责读书甚严,但他不喜科举,1898年遵父命考得廪膳生员,就此不愿再涉足考场,到无锡名医张聿青处进修脉诀。由于悉心钻研,救死扶伤,医术高明。可是,医术不足以救治社会,于是转向教育。清末携家寓居上海,先执教于城东女中,后任爱国女学校长,前后十余载。教育之余,行医济世,医德高尚,乐善好施,公举为上海中医公会副会长。萧蜕能诗善文,博通经史小学,酷嗜书法,篆隶楷行草无不擅长,篆书尤其为人称道,多有别具匠心、出人意料之处。一般传闻萧蜕的篆书师承于吴昌硕。萧早年结识吴昌硕,的确受到吴氏笔法的影响,不过,萧感悟吴氏篆书结体缩项耸肩,刚劲有余而柔韧不足,于是上溯探源,直追秦汉金石,悉心研习《泰山刻石》《石鼓文》及金文《秦公簋》,力矫霸悍雄烈之气,使书作从容含蓄而刚健挺拔,终致自成面目。萧氏的篆书就像清秀脱俗的女子,娉婷袅娜。挑剔一点说,萧的篆书大多过于妩媚,似乎缺少了古朴与苍劲。
萧蜕在书法理论上颇有见地,有《书道八法》《小晴云馆论书》等专著。萧的儿女亲家赵古泥是吴门又一书法名家,专门为他治“虞山第一书家”一印相赠。信非溢美,蜕庵当之无愧。萧蜕一生固守清贫,视功名如粪土。抗战时期,汪精卫等人高价前来求书,他一概未允。晚年移居苏州,鬻书自给,不与达官贵人相酬答。
柳亚子
柳亚子(1887~1958年),名慰高,字安如,更名弃疾,字亚子,室名磨剑室等,吴江黎里人。1906年参加
同盟会,1909年与陈去病、高天梅等发起组建南社,先后主笔《天铎报》《民声报》和《太平洋报》,曾任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府秘书。1927年,因反蒋介石遭武装搜捕而亡命日本,归国后与何香凝等组织国难救护队,支持抗战,又参与组建民革。建国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职。长于诗词、古文,著有《磨剑室诗词集》《磨剑室文录》《南社纪略》等。
抗日战争爆发不久,柳亚子预言抗战必胜。1944年5月,他请尹瘦石(1919~1998年,中国南社与柳亚子研究会会长,著名国画家)描绘了一幅他自己理想中的《东都谒庙图》。东都,台湾的别称,庙,郑成功延平王祠。柳亚子决定在抗战胜利之后,将与夫人郑佩宜带领谢冰莹、廖梦醒、杨瑾瑛三位义女,林北丽、陈馨丽二位义妹,一起赴台谒庙。1945年10月图成,请著名作家教育家叶圣陶题首,柳自撰了《南明延平王三世庙谥议》《东都谒庙图记》及《二十一叠九字韵》诗,以瘦金体行书写就。长卷融绘画、书法和史论于一体。
柳亚子的书法不倚门户,直抒胸臆,自成一格,一般人目为无祖无师的才子宁。其实,透过点画的细节,仍能看出在颜、柳二体上下过的功夫。柳亚子学养深厚,下笔重落轻收或浅入疾出,仟情恣性而义犀利痛快,结字乱头粗服,不拘小节,多有出人意料的奇构妙造。笔画常有不到之处,柳自己说,是手笔跟不上纵逸的思维所致。南社好友楼辛壶评价为“意到笔不到”,可谓知其书。字如其人,柳亚子先生豪放不羁的诗人气质,直爽痛快的性情脾气,在字里行间体现得淋漓尽致。柳大字多用文案小笔,短毫饱墨,一挥而就,无矫饰造作。中年以后所书联语,多集龚定庵句,如“非金非石非诔谥,亦狂亦侠亦温文”。联中二“非”三“亦”,不作变化,“诔”“谥”二字偏旁,写法亦显雷同,这不能不说是犯了书家之忌。
白蕉
白蕉(1907~1969年),出生干上海金山县张堰镇,原姓何,名馥、复生,治法,后废姓,以白蕉名行。诗人,书画家及篆刻家。南社纪念会会员。解放前执教于上海美专,新中国成立后,任上海中国画院筹委会委员兼秘书室副主任,专任画师。一生淡泊名利,勤奋俭朴。书法出入二王,独步书坛;擅长诗词,善植兰花,爱兰更爱画兰。也长于篆刻。白蕉自评诗第一,书法第二,画第三,不谈篆刻。
白蕉是近现代凭二王书法独步的佼佼者。他早年选用《阁帖》中王字放大至盈尺见方,每天要准备两大杯墨汁,朝观夕摹,不到四壁龙蛇、纸尽墨干不罢休,自称“仇纸恩墨废寝忘食人”。直接师承二王之外,对于历代二王体系的大家,诸如唐虞世南、褚遂良、陆柬之,五代杨凝式,宋米芾,明董其昌、工宠等等,他都虔诚地心悟手摹,汲取营养。在白蕉的书法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虞世南的笔致圆融冲和及外柔内刚;褚遂良的丰丽流彩,韵致婉逸;陆柬之的飘逸流畅;可以认识到杨凝式的挪移字体,使结字雄道多变而展蹙生姿;也可以领略到董其昌率意中得秀色,分行布白的流宕洒脱;还有米芾风樯阵马的豪放和工宠疏宕逸笔的沉静。这些感受若隐若现,在似与不似之间,能意会而难言表。白蕉集王书之大成,形似、神似,说他超越或者说发展了王书也不为过。
何香凝
何香凝(1879~1972年),广东南海人。室名双清楼,笔名双清楼丰,能诗善画,尤其擅长花卉和狮虎。新南社社员。新中国成立后出任第二届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
何香凝是廖仲恺妻子,1902年夫妻双双奔赴日本。1905年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何是第一个女会员。廖早年爱好美术,常常到画家庄伍乙处学习绘画,回家则教妻子画画。何氏对绘画颇有兴趣,有绘画天赋。1907年,她进入东京本乡美术专科学校高等科学习绘画,师从端管子川先生,专攻山水、花卉。稍后,又随日本著名画家田中赖章学习动物画,主攻狮子和老虎。何香凝的画技进步很快,回国后再吸收岭南画派的长处,形成了自身的风格。除日本和岭南的老师之外,何香凝更重师法自然,她热爱大自然,经常游览名山大川,观赏种种动植物,著名的《红叶雪景》图就是她到巴黎漫游了郊区的森林后,将那里的光线、色彩和形象挥洒而就的杰作。
何香凝的《红梅网》画上一株红梅,老杆粗壮,屈曲有力,新枝劲节,红凝枝头。全图布局疏朗,境界开阔,写出了红梅岁寒不凋的昂扬风致。此图作于1944年春,抗日即将胜利之际。受赠者毛啸岑,吴江黎里人,与何香凝同为新南社社员。1945年,柳亚子题了一首七绝:“雪地冰天休太息,罗浮红艳汉家春。南枝消息差堪喜,鹤子昂藏早抱孙。”画龙点睛,意境显豁。国事大喜,家事也大喜,毛啸岑将喜得孙儿。
1954年,柳亚子68岁寿诞,何香凝主笔描绘《祝寿图》,偕廖承志、潘素、周元亮、吴镜汀合作。廖承志秉承家学,早年多次与母亲合作绘画。潘素是姑苏女画家,时任吉林艺术学院教授,周元亮和吴镜汀都是北京国画院画家。柳亚子逝世后,夫人郑佩宜把6000余件历电文物捐献国家,只留极少书画作纪念,《祝寿图》是留存中的一件。1973年,柳亚子的儿子柳无忌从美国回来探亲,持画请郭沫若题诗留念。郭老欣然命笔,在中景空白处以行书题了一首七绝:“高山长水无疆寿,词伯诗豪万古垂。浩浩南风传四海,森森古木·盘棋。一九七三年初冬应无忌见之命补白。郭沫若”,下钤“郭沫若印”。1987年,此画由柳无忌先生赠予柳亚子纪念馆珍藏。
附市场信息
2005年12月中贸圣佳拍卖何香凝1934年作花鸟四屏条,成交价165万元;
上海崇源2006年5月拍卖柳亚子行草七言诗立轴,估价5000~7000元,成交价3.5万元;
白蕉1945年作扇面,中国嘉德2006年3月拍卖成交价2.1万元;白蕉行书十言联立轴,北京诚轩2005年11月拍卖成交价1.5万元;
萧蜕1934年作小篆八言联,上海敬华2006年12月拍卖,成交价1.1万元;2006年7月福建拍卖行拍卖萧蜕扇面,成交价3300元;
2004年6月中国嘉德拍卖马公愚书法立轴,成交价3080元;
2005年9月上海朵云轩拍卖沈尹默书法立轴,成交价1.3万元;拍卖其镜心成交价2.2万元;
2007年1月上海道明拍卖于右任行书屏轴,成交价6050元;拍卖其行书诗立轴,成交价1.5万元。
从市场情况看,白蕉、萧蜕、马公愚等人的书画作品,具有相当的升值空间,尤其是白蕉的书法与兰花,更让人看好。
责编 雪 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