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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成:先做好医生再做大家

时间:2022-10-28 10:40:07 来源:网友投稿

在所有描写医院的文学、影视作品中,神经外科都是必然要涉及的科室,在所有能上手术台的“手术刀”中,神经外科的“柳叶刀”几乎可以被认为是最耀眼的一把,这种光芒来自于它非同平常的淬火——其他人刀下是脏器或者肢体,而他们刀下是密布的神经、深藏的脊髓。如果说,做手术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么,神经外科的手术几乎就是在刀尖上跳芭蕾,主刀医生的技术水平和心理承受能力都必须超强。

对于这种能力上的要求,在神经外科干了23年的主任医生沙成简单概括为:能力、体力、毅力、耐力。与沙成交谈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神外医生的“刻痕”——极其内敛而谨慎。而他流露出来的这种气质,除了先天的性格之外,很大一部分形成于工作中的磨练——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谨慎地近乎犹疑、谦逊地近乎卑微、沉静地近乎呆板,这样的性格特点,几乎就是他能成为一个好医生的注脚。

没有十年磨砺,别想上神经外科的手术台

沙成是北京医院神经外科的“黄埔一期”。1992年,还是住院医师的沙成,被北京医院首批选派到英国学习。这次学习中的一个小花絮,让他更坚定了当好神经外科专科医生的决心。

“我跟英国方面人员交谈的时候,他们问我是哪一科的医生,我答复说是神经外科的,他们立即表示出了更多的尊重,而且告诉我,对神经外科的医生,他们不会直接称呼DR,都是尊称MR。这对我触动挺大的,那时候年轻,渴望被认同,再后来,我也认识到,如果选择做一个专科医生,你在业务上才会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这个所谓的提升空间,其实就是因为现有技术和医疗手段还不够先进,所以,医生必须随时提高自己,并不断充实最新知识。那就意味着,你永远不能保证自己的权威,一旦停止,就会被超越。这样的生活难道不累吗?”

沙成笑了:“当然累,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们通常会问要来神经外科的年轻人一句话,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想过就不要来。我们神外就没有一个女医生。做一个专科医生,在业务上肯定面临着更多的挑战,抱着功劳簿是不可想象的,每一次手术都不能完全凭经验、走老路。但是,我喜欢这种能够随时面临挑战、随时超越自己的感觉。”

正是出于这份热爱,沙成始终坚持在神经外科医生的岗位上,虽然过程充满艰辛。

“我们要做的手术,不仅是打开患者颅骨,这只是常规,还要能打开患者的眼眶做眼眶内手术;要能从鼻子里进去做颅底手术;要能在脑干、脊髓上做手术;要能把脊柱椎管打开,做椎管内手术;还要能在耳部切掉神经性肿瘤等。这样的手术,稍不注意,病人就会出现严重并发症,瘫痪甚至死亡。主刀医生必须熟知人体神经系统功能、神经走向、分布。因此,一名神经外科医生的训练周期是很长的,他必须熟悉解剖学、病理生理学、神经内科等知识基础,还要经过普外、骨科、神经内科、神经影像、神经病理等诸多科室的轮转,才能真正到神经外科工作,而要想独立站上手术台,做好神经外科中、大型手术,至少需要8~10年的磨练。”

当沙成刚站到神经外科手术台,给当时的主刀医生做助手时,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干又是10年,这10年中,他的工作基本都是重复:给病人开颅、关颅,而手术中最重要的环节,他只能旁观。

“这就是自我修炼啊,要不神外医生的耐力、毅力是从哪里来的?就是这么通过日复一日的工作,才一点点地深入到你的骨头里去的。而且,我也不是简单的重复,每次开颅手术前,自己都会提前做手术方案,该从哪个部位开刀、采用何种体位、切口如何设计、手术途径应该怎么规划等,大家都会做功课,最终的手术方案跟我事前的设计可能会有微小的差异,甚至会完全不同,那么,通过最终的手术,我就会明白我的方案瑕疵在哪里、成功在哪里。这一次次的纠错,本身就是一个提高能力、磨练耐力、培养毅力的过程。”

10年磨砺,淘尽黄沙始得金,沙成终于成长为能够完全独立主刀神经外科大手术的“柳叶刀”。他参与的“纵劈胸骨脊髓腹侧肿瘤切除术”获得了北京医院新技术奖一等奖,掌握这个技术后,就能通过开胸,给上胸段脊髓腹侧长有肿瘤的患者做切除手术,而在这之前,因为脊椎的阻隔,这个部位是手术难以到达部位。他主导的“神经内窥镜治疗鞍区肿瘤”技术获得了北京医院新技术的三等奖,把神经内窥镜技术引入神经外科手术中,正是近年来外科手术微创理念的代表之一,它不仅能够让主刀医生动手术时有比较好的视野,而且给患者留下最小的创伤、最少影响神经功能,减少并发症和副损伤,有利于患者的恢复。

一上手术台,我就没了疲劳感、饥饿感

贾XX,61岁,女性。2010年前来就诊时已经卧床不起了,并出现憋气等症状,她的颈3、4节脊椎的脊髓里面长了一个大瘤子。而最初,她只是感觉腰疼,因此,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只做了腰部CT,根本没往上面检查。这一耽误就是好几个月,直到最后,她完全下不了地了,才发现病因。

从检查结果看,肿瘤已经长得非常大,几乎占据了椎管的整个管腔,该部位几乎看不到脊髓了。如果不立即手术,肿瘤就会截断脊髓,导致高位截瘫和呼吸功能丧失,危及生命。而当地根本没有能力做这样的手术,她只好赶到北京医院看能否获得一线生机。

“这个手术的风险非常大。患者的肿瘤长在脊髓里,该部位的脊髓本来是一个直径大约1.5公分的实心圆柱体,但是被肿瘤膨胀生长,挤压成了特别薄的一层,脊髓的代偿能力已经非常弱了。她的脊髓当时的情况就好比灌好的香肠肠衣,肿瘤就像肠衣内塞进去的肉,要手术就必须得打开脊髓,然后切除里面还在生长的肿瘤。在切除过程中,想一点不碰到已经被压成薄皮的脊髓,几乎是不可能的。稍有不甚,就可能损伤。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患者就是颈部以下的高位截瘫。同时,脊髓外面还紧贴着一条脊髓前动脉,这就更增加了难度。另外一个困难在于,她的脏器都已经衰弱了,呼吸本来就很费劲,手术中如果有损伤,随时会出现呼吸障碍。”

这样的手术,医生所要承担的技术压力和心理压力显而易见。

从早晨9点开始,沙成站上了手术台,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在1个月后就已经出院。出院时,虽然还不能完全独立行走,但已经可以下地了。

这样生死一线的抢救,对沙成来说,就是生活的常态,而动辄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更是神经外科医生的家常便饭。

“所以说,神经外科的医生除了有能力之外,还必须有体力啊。不过,我个人的感觉是,只要上了手术台,是真地没有了饥饿感,也没有疲劳感,只有等到手术完了,这些感觉才回来,但也吃不下去饭,就是特别需要喝一杯水。” 沙成笑得很温和。

相对成功,那些有缺陷的病例更让我记一辈子

有人曾感慨:每一个外科医生都是踩着累累白骨进步的。对此,一向举止沉静的沙成却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我决不能同意这个说法。好的医生确实需要不断在实践中积累经验,但是没有不想治好病的医生。我相信,一个好医生绝对不会漠视生命,他一定会从他眼见的、经历的每一个失败中,汲取足够的教训,从而完善自己的治疗技术。”

沙成也曾经历过一个“缺陷病例”。

那是一位70多岁的老爷子,因为垂体瘤复发而到北京医院就医。老人身体很不好,还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疾病。术前评估患者能耐受手术,但在手术前两日,由于紧张,老人进食不好。当老人已经被推到手术室时,麻醉师发现,老人的神志已经糊涂了,叫他时反应迟钝,就急忙通知沙成。

正在早查房的沙成第一时间赶到手术室,通过老人当时的精神状态和体格查体,初步断定老人已经出现急性脑梗死,当即决定取消手术,立即推去做脑CT检查。

想到当时凶险的病情,沙成至今还有些后怕:“如果麻醉师不机警,没有提前和老人沟通,就直接注射麻药,手术一旦开始,老爷子随时可能出现问题,就算手术中不出意外,术后老人也肯定醒不来了,那就是一场大事故。我特别感谢那位麻醉师,这真的说明团队协作是多么地重要。一个手术要想成功,必须有科室及手术团队的有效配合,手术室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

通过这件事情,沙成深刻地认识到:即使手术方案已经通过评估,得到病人家属同意,医生也必须随时注意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病人的精神状态,特别是新出现的细微变化,以及病人和家属的心理承受能力等。

“细微处决定成败,每个人的身体、心理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术前必须把这些都调查、了解清楚。”

沙成坦言:“说实话,那些成功的手术我基本上都记不住。相对成功来说,一个失败的手术更会让我记一辈子。这中间的每一环节都在我心里沉甸甸的,永生不忘。我相信大多数医生都是这样,他们会记住每一次教训,然后永不再犯,好医生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沙成,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导师。1987年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原武汉同济医科大学)医学系医学专业。先后从事普外科、骨科、神经内科工作,从事临床、教学、科研工作17年,对神经外科疾病的诊断与治疗有着丰富的经验。主要从事脑与脊髓肿瘤的显微外科治疗以及神经内镜的临床应用研究,特别擅长脑垂体瘤、颅眶、颅面沟通性病变等的诊疗与研究。在北京医院首先开展神经内镜的临床应用,率先开展经单鼻孔神经内镜下垂体瘤切除术、脑室内病变切除术。主要研究方向:显微神经外科、神经内镜技术、垂体瘤及脑与脊髓疾病。出诊时间:周五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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