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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安娜·卡列尼娜》剧照 当今电影缺少好编剧和好剧本,是优秀电影创作一个重要的难关,于是依靠已有成名的小说改编和翻拍成为了中外共通思路,这个趋势在将来还会继续,如何做到成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一、《金陵十三衩》不真实
张艺谋又一次遭遇观众吐槽,是因为此部影片。当我们看完《金陵十三钗》的时候,感觉场面宏大,艺术手法却差强人意,而且就为了打来打去,故事情节并不复杂,而且很不可思议。这部2011年的张艺谋大戏,据说是探讨人性在重大历史瞬间面前,意图于表现一种赞美和人性的升华,为了突出一种主旋律类的普世价值。这样的人性和主旋律包括爱、牺牲、正义这些光辉的字眼值得称赞,但是通过影片,是否值得信赖呢?
在影片中,入殓师兼假神父约翰·米勒,又能修车又会理发还会化妆,影片一开始甚至贪财,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还贪色贪杯调情无所不会,把救济孤儿院的酒,拿出来喝。短短没几天,就形象高大像邦德英雄那样,与曹可凡扮演的汉奸,里应外合,有胆有识,与妓女玉墨的调情变成爱情升华。并且还有能力在一晚上之内打扮完所有妓女为学生,如假包换,救出学生时淡定果敢,深思熟虑用红酒伪装卡车,这样的英雄经过了文学手法典型化以后,集所有优点于一身,未免太过全能,仿佛已经超出了我们对于事实真实的估测。我们不禁要问,身边怎么可能有这样“样样精通”的神人呢?
我们先对一部影片的成功提出议题:电影的成功,是否需要成熟的文艺叙事技巧?而什么是成熟的文艺叙事技巧?该影片来源于严歌苓的同名小说《金陵十三钗》,其故事中心讲述的是一群女学生和一群秦淮女子(风尘女子)同在一座天主教堂避难,后来女学生们暴露了身份,被日军强迫去参加庆功晚会,在明知这个晚会是一个陷阱的情况之下,这群秦淮女子挺身而出,代替这群女学生奔赴死亡之约。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梗概,但到了电影本身,由于片长原因,就必须涉及到了情节中的细节,和压缩小说内容等问题,我们有理由问电影,它真实吗?何为真实?那就是最起码我们要与真实的生活比较,会不会超出真实世界人的能力、性格、脾气和爱憎。
包括电影一个长段是佟大为饰演的李教官,一人单挑那么多日本人,给足了镜头和爆破效果,成为个人英雄的又一个典型代表,虽然在众多日本人的围攻之下,不幸李教官去世了,但是死得其所,运用自己的智慧,最后还和日本兵,同归于尽。但是过程中,中国兵运用智慧,枪法之准,运用钢盔声东击西,在自己可能死亡和攻击退避这样高度紧张的场面中,目的很明显是讴歌中国将士的果敢智慧,但这样的李教官是否太有美国影片《尼基塔》或《碟中谍》那种不可思议的个人英雄主义,大家看后,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而实际上基本叙事合理性都没了,在这么紧张的场面中,面对那么多敌人围追堵截的情况下,关键自己脸上还一直挂着伤。一不怕死,还能开动脑筋,躲避子弹,扫清敌情,在对方既有重武器,又有手雷,而且还是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做到全歼,虽然牺牲了自己,这个也不是人力所为了。结果李将军的英雄行为,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搞笑黑色幽默色彩,像男生爱玩的游戏打CS一样,其结果怪不得给后来电视剧《爱情公寓》仿造此电影场景,让关谷等人出面,模拟场景,变成CS一阵乱打,等于出了张艺谋影片一个丑,暗示荒唐而没有真实性,结果观众看完爱情公寓此集后,觉得笑料十足,可见有大快人心之感。
所以,影片中的细节,这种不合理的东西搞得还煞有架势,怪不得挑剔的评论家对张艺谋的新片非议很多,基本艺术性全没,只剩下逼真的场面:坦克、废墟、灰尘等环境模拟的真实性。即便在这样真实场景的还原下,所谓普世价值也缺乏服力。为普世而普世,就不是普世,而是需要从影片中我们自觉感觉出,在人性细节上,性格塑造上有真实性,让影片中的人物像是真实的人,情节就有可能是合情合理的,最后也才会让观众看后觉得符合故事发展规律。虽然故事是虚构的,但我们不觉其虚构,就有可能是佳作了。
·博士论坛唐卫:依赖名著未必是出路二、改编《安娜·卡列尼娜》
文学叙事问题,同样在托尔斯泰名著《安娜·卡列尼娜》里遇到,2012年10月16日新上映的《安娜·卡列尼娜》,参照原著托尔斯泰仅用5个月就写完了小说,却花了4年修改了10多稿的著作。修改的主要精力花在作者对安娜的态度上,初稿中她是上流社会中的“失足妇女”,而在完本中,安娜成了资产阶级妇女解放的先锋。她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个性的解放和真诚的爱情,由于制度的桎梏,她只能以失败而告终,安娜·卡列尼娜也因此成为世界文学史上最优美丰满的女性形象之一。
安娜对爱情的追求,严重破坏了贵族上流社会的道德秩序,他们的所谓道德就是维持家庭表面上的和谐,至于暗地里做些什么,却并不为过。但安娜却不顾丈夫的“宽容”和劝阻,抛弃了丈夫和儿子,拆散了家庭,践踏了卡列宁的体面(《外国文学》,杜望舒主编,贵州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309页),堂堂正正地与沃伦斯基生活在一起,要与卡列宁离婚。因而就不为上流社会所容。这就像托马斯·哈代《无名的裘德》中的裘德。哈代预测:“若是50 年后,袭德与休在彼此相爱的基础上同居,将是合乎时代潮流的行为。”(《英国19世纪文学史》,钱青主编,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年版,349页) “如果爱情之火已经熄灭,婚姻就成了一副束缚男女的精神镣铐。只有离婚,才能解脱。”(《英国19世纪文学史》,前揭,351页)托尔斯泰和哈代都是在当时的时代用小说这种艺术形式,用超前的思想,塑造了具有超前思想和行为的青年男女。
令人遗憾的是,在乔·怀特的电影里,安娜和沃伦斯基却成了不道德的偷情者。即便以今天相当开放的婚恋眼光来审视他们的行为,安娜移情别恋的初衷也是不值得同情的,而明知安娜已婚身份,却依旧死缠烂打的沃伦斯基更可谓“道德败坏”。托尔斯泰花4年时间修改,并因此而奠定《安娜·卡列尼娜》世界名著地位的妇女解放先锋形象,竟然被导演改回到了接近“失足妇女”这个原点的地方,这不就像张爱玲批评高鹗死有余辜,将深刻的《红楼梦》续成了大家庭的三角恋爱,庸俗化了。
托尔斯泰的原作中,安娜的丈夫卡列宁是位醉心于仕途的,自私、虚伪、无情的政客,成天忙于官场事务而顾及不到自己的妻子,他完全不懂得去爱,也根本不顾及安娜对情感的渴望。正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导致了安娜最终的悲剧人生。而电影中,裘德·洛饰演的卡列宁却成了一个最无辜的角色,他也许性格沉闷,但对安娜的爱却内敛、真实。
原著中,当安娜将自己与沃伦斯基的恋情以及怀有对方孩子的事实向卡列宁和盘托出时,卡列宁的反应是:你的出轨让我很丢脸,有失身份,毁了我的名誉,所以你不许背叛我。而在电影中却成了:我太爱你,只是我不敢说,所以求你别离开我。而后来,卡列宁在安娜重病时原谅这对偷情者,原著的描述是卡列宁觉得:我原谅你,显得我高贵——托尔斯泰目的:描绘卡列宁的道貌岸然。但在电影中,却成了:我原谅你,是因为我爱你……不多的几处改动,却让味道截然相反,原著对那个时代进行的深入刻画与反思,被消减得支离破碎。
导演在影片拍摄时,完全不顾原著的深刻,出于自己的审美趣味,或者说原著只是个灵感,我手写我心,才是最关键的。这就让人想起了别的名著拍摄片《三个火枪手》全国票房也只有2800万元,此外,《新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等影片的票房也都不好。有人认为“虽然名著本身拥有一定的读者群,但在娱乐化的趋势下,现在读名著的年轻人少了,更不要说去看名著改编的电影。”而影评人程青松则表示,只要电影好看就不会缺少观众,不过,电影的宣传也很重要,他表示自己就不知道《安娜·卡列尼娜》上映的消息。
我想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首先好电影出于好剧本,是否因为宣传不到位,就能导致票房惨淡?何不如找找自身影片的原因。这跟张艺谋《金陵十三钗》缺乏真实性(《金陵十三钗》不缺宣传,宣传还铺天盖地),情节细节上合理性欠缺,看后感觉人物塑造太单薄,不正是异曲同工吗?观众都是聪慧的,靠着小说这个优秀的靠山,也恰恰埋下了自己拍摄容易失败的伏笔,好小说之所以是好小说,当叙事技巧欠缺和内容的浅薄性成为主流,影片与原著小说相比,往往更难藏拙,成为影视文艺叙事作品中失败的败笔。
三、《三个火枪手》、《新基督山伯爵》
的肤浅上升到理论高度,从美学史上观察,《金陵十三钗》和《安娜·卡列尼娜》等各种先有小说,后有电影类型的电影,如2012年5月15日上映的《三个火枪手》加上了热气球、闪电、航空母舰似的飞船,虽有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这样的帅哥助阵也无力回天,丝毫不尊重原著。十年前2002年5月10日上映的《新基督山伯爵》却改变了原著复杂的复仇故事,变成了简单的结局。美丽的未婚妻美塞苔丝,欺骗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为自己真正的爱人——爱德蒙·唐太斯,留有一子,保存他们之间真正的爱情,跟原著浑身不搭界,又是个三角恋爱的泡沫剧和琼瑶剧。
美学史上贺拉斯承认选材可以“谨遵传统”,即沿用旧题材,放在今天既是说自己独立创作剧本,不如先找个已经成功的范本来得保险。就像贺拉斯所说:“用自己独创的方式去运用日常生活的题材,这是一件难事,所以你与其采用过去无人知晓,无人歌唱过的题材,倒不如从《伊利亚特》史诗里借用题材,来改编成为剧本。”(《西方美学史》,朱光潜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101页)
但罗马文艺作为希腊文艺的继承来看,不免是“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它的发展很符合一般文化由成熟转到衰颓时所常现出的规律,原始的旺盛的生命力和深刻的内容已不存在,人们所醉心的是艺术形式的完美乃至于纤巧。从我们看过的这些电影作品中,有的即便是2002年出品,但用今天的眼光看,这些影片却都有共性。环境、光线、摄影技巧都是无可挑剔,大气而细腻,所谓场景还原逼真。历史告诉我们:当年希腊文艺落到罗马人手里,“文雅化”了,“精致化”了,但是也肤浅化了,甚至公式化了。如今借助于小说原著的影片,爱情片剩下的多为三角恋爱,战争片成邦德无所不能的俗套,再加上特技打斗,甚至最新3D效果的加盟,我们是否只剩下享受视觉盛宴背后的“感官刺激”呢?影片内容留给我们的思考,已经淡化了,它淡化了情节,忽略了观众,观众也会无情地回报以淡漠。
结语
《金陵十三钗》、《安娜·卡列尼娜》、《三个火枪手》、《新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属于同类型电影,对于名著改编,并非不好,然而以为有了好的剧本原型,改编和创作就不用心,还不如直接创作新剧本为好。名著的优点就是在性格塑造、细节安排上都丰满圆润又符合常理,在此基础上,改编创作剧本的过程中,流失了其中优点,然后扛着名著的噱头,作为前期宣传造势的资本,只会让别人多了个参照,看后不免唏嘘而已,即便那些观众没有看过原著,但是基于本能常识与合情合理的基本要求,电影的破绽仍旧非常明显,借此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
(责任编辑:刘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