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合雅致腔调

时光追溯到六百年前,昆曲诞生于苏州的昆山地区。明代时期,有四大声腔风行于世,即:昆腔、浙江的海盐腔、余姚腔和江西的弋阳腔。他们同属南戏系统。
说到昆曲的形成和发展,要提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那就是明代太仓的魏良辅。他是明嘉靖五年的进士,历任工部、户部、刑部,退休后他就安居在江苏太仓。魏良辅晓通音律,在他的宅子里,有好友苏州洞箫名家张梅谷、笛师谢林泉还有太仓当地的名曲家过云适。他们将各有特色的四大声腔相融并结合当时北曲的长处,把单调的清唱或小曲,融入配乐,历时十年的磨合,终于形成了一种十分有特色的“水磨调”,而这也就奠定了以后昆曲的发展。
昆曲能够如此细腻和她的发源地苏州有紧密关系。在明清两朝,几乎所有皇室所用的物品都由苏州织造局供给。可想而知当时苏州整个城市的消费水平极高,生活条件也十分优越。在这种环境下,造就出的物品和文化是细腻地、高贵地和耐人寻味地。据说在当时,姑苏城每年都会举办“虎丘山曲会”。盛况空前,万人空巷,而这也只是昆曲兴盛的一个缩影而已。
用来演绎昆曲的语言是吴方言、中州韵。当时中州韵又被称为官话、官白。这种语言是官政阶级、上流社会、文人士大夫的流通语言。论其功能性好比今天的普通话。它以曲笛、笙、箫、唢呐、三弦、琵琶等为伴奏。这些乐器配合起来的所产生的音乐,高古空灵、深邃幽远。其实这也与当时文人骚客所追求的精神境界也是不谋而合的。
起初,昆曲最主要的特色是以民间小唱、清曲为主,并无剧目(既具体的一出戏)。直至明代的汤显祖编纂了《牡丹亭》、《紫钗记》,高濂的《玉簪记》等,及清初朱素臣的《十五贯》,洪昇的《长生殿》,开始有了整出的剧目戏。因整剧演出费时费力,故而其后又衍生出大批经典的折子戏,最经典的要数《牡丹亭》中的一折《游园惊梦》了。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文化需要发展,离不开当权者、上流社会和文人骚客的喜爱,或者说是追捧。有这样一个说法:据不完全统计,明清两朝共有二百多位状元,其中苏州籍的就有三十多位。而这些热爱昆曲,甚至可以说对她有点如痴如醉的政客们,被分配到全国各地的主要城市,比如河南、河北、湖南、湖北、广东、福建、江西等。到了当地后他们仍旧在自己的高墙内院中沉浸在昆曲中。同时昆曲也因为他们的喜爱,而影响着当地的文化。
儒雅高调自成特色
说表细腻是昆曲的主要特色,戏服色彩清秀淡雅,布景、道具简洁形象。这里有两个方面,一者:昆曲可以在立体的园林中演绎,这样更形象更具体,展示的空间也更大。事实上昆曲演出更有趣的是另一种形式,那就是在一个不大的戏台上,或者比戏台更小的空间里,或隔着一道可透视的竹帘。一到两位表演者,一张椅、一方桌。便是整出戏,其余所有种种,比如上下马,进出门,全凭都演员的眼神、神态、身段,举手投足来一一呈现。
梨园行里有一句老话,叫“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为什么这么说。就拿《夜奔》举例,林冲被陷害,深夜逃奔梁山,一路上周遭的环境、自己内心反复矛盾地心情,靠演员自己一个人来演出。需要在戏台上立体、具象地呈现给观众,那是需要深厚功力的,也体现出昆曲演出构思上的巧妙。这种从抽象到具体,就是中国传统戏剧、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吧。
北京的紫禁城中,各个宫殿院落内,穿插着大大小小的古戏台。这和明清两朝帝王或者说整个皇室家族对戏曲的痴迷是分不开的。而徽班未进京时,也就是京剧未登堂入室前,昆曲在皇家戏台上可谓是独领风骚。宫中敬神、祭祖、重大节庆,甚至红白喜事都要演出昆曲。清三代的皇帝对昆曲更热衷有加,不但经常观摩,还会亲自参与戏服、道具的设计,有时甚至会粉墨登场,完全将自己融入其中。
乾隆四十四年,乾隆帝做了一次历时四年的古今词曲修改工作。所编纂的《曲海》中,收录了明清以来一千一百十三出昆曲折子戏、杂剧、传奇等。可想而知,当年昆曲发展的繁荣景象。
戏文过于“文雅”,是昆曲的另一个特色。但也毕竟抑制了一批所谓的普罗大众。1790年乾隆帝八十寿辰,照例宫中要大排演出。而当时徽班进京,对昆曲的发展给了致命的一击。京戏的剧本更通俗,更接近老百姓的生活。戏文更直白,吸引了一大批对昆曲欣赏不能接受的人群。
让文化遗产真正被拥护

现如今社会结构地变化与生活节奏地加快,西方文化的日渐侵入,中西方文化的强烈碰撞,使得中国传统文化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青年人更愿意接受三至五分钟的流行歌曲,一种快餐式的价值观成了社会的主流。但一个昆曲演出少则三小时,多则长达五、六小时。就算最精简的一出折子戏也用时四十五分钟至一小时。试问现代人有什么时间和情趣来坐定其中呢。
再者,当代大众的生活情趣、生活方式与价值观亦不讲究中国式的那种含蓄、矜持和儒雅了。觉得昆曲遭“冷遇”,并不是某一个原因,不是因为剧目古老,戏文难懂,也不是昆曲演出票价太高不能被接受,也不乏优秀的演员,更不是政府不扶持。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就像我们再也创造不了晋唐的书法、宋元的绘画,道理是一样的。中国传统文化的长河里有太多地精萃,有存在的阶段,也有消亡的一天。
2001年昆曲很“荣幸”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为人类口述“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因为一件事物,一种文化已经变成“遗产”而被保护而重视起来,证明她已经奄奄一息,或者说早已故去。如今所呈现出来的可能只是一个表演而已。
编后
真正的昆曲是什么呢?她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精神”,她汇集了中国文化的各种百转千回。但她兴盛的年代已经过去不再,赏玩的人也似乎已经断层。
最原本的昆曲是一处园林,三五知己相邀,人与曲和、曲与园合。那种中国式的闲情逸致,如今已很难再现了。但对昆曲的精神,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有追求的人们,何不重返园林,因为那里有中国百年最美的音律回荡,那里有梦回莺啭,那里姹紫嫣红都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