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尔康印象
腔里用舌头反复搅动“马尔康”仨字
那年月,我还在离马尔康50余里的金川河畔调皮地成长。
一日,从遥远的马尔康来了一个说话时舌头有些搅和而显出音调失调的伙计,后来才知道这是马尔康本土特别的口音。这人是我三叔的儿子,名字特逗,叫“金康”。因三叔籍贯在金川,三婶又是马尔康人,所以在其“金川”和“马尔康”两组域名中取“金康”俩字作他的称呼。
我听后感觉很新鲜,无意中在口腔里用舌头反复搅动“马尔康”仨字,这样发出的声音连贯起来就像是冰镐敲击冰窟的声响,冷不丁一阵冷颤,于是我想:
马尔康一定很冷,很冷。
随即又在口腔里用舌头反复搅动“马尔康”仨字,并细细过滤起悦耳的音节,这一次我分明感觉到了寺庙里的众僧诵经时手摇串铃的震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继而又觉出那是一行驮茶或贩盐的马帮颠簸在深山鸟道里那一声声驿铃错节撞击的乐章,忽远忽近,清脆悦耳,于是我又想:
马尔康一定很神秘古朴。
有时候预感是真实存在的
多年后,缘起买卖,我终于去了一趟马尔康。
客车在一道又一道山弯的柏油路上急速飞驰。
金川河也始终被弯弯曲曲地裱褙在左右车窗里,当河谷两岸阴森鬼魅的山体夹击得人喘不过气来时,我甚至可以听见河水肆意放荡的咆哮,而只要有稍许宽广一些的河谷出现,就会有重叠的补丁似的田畴和生动缭绕的炊烟,心境也随之活泛起来一路是山腰的水,水是山谷中的路,路与水就这样不断让人产生错觉,觉得路其实是在山谷中那么激荡着,而客车在水上急驰。
沙尔、庆宁、咯尔、党坝、周山、集木、可尔因、石光东、白湾、热足、松岗、俄尔雅,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名闪现。
时至今天,我仍然固执地认为有关马尔康的初次旅途,不是这么一站一站经过的,在当时的记忆中容不下如此繁复而怪诞的地名。
只知道逆流而上的客车在到达一座大桥后,金川河便有了树一样的枝蔓,我们沿一侧枝蔓继续上行,结果又遇见一座桥,河流又像树杆分叉,从一侧梭磨河逆流而上抵达马尔康县城。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预感是真实存在的。
客车弯过热足后,我感觉出突如其来的阴冷,身上单薄的T恤衫明显不抵冷空气的侵袭。从马尔康车站出来已近傍晚,望一望清冽刚性的梭磨河水,忍不住囫囵吞枣地吸了几口冷气,两排稀松的牙齿开始打架,不关风,马尔康真是冷。
这一次,我没有留心观光马尔康的市容市貌,想想在中国,只要是区区县城,大同小异,不会有别样的景致,倒是一家简陋的旅馆里厚实的被褥让我酣酣地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人的命运走向如此机巧
人的命运走向如此机巧,我居然在梭磨河南岸,留宿了三年时间,一遍又一遍地走读着马尔康。
冷、2600、嘉绒藏族。
三年三个关键词让我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融入马尔康这一方山水地理。
中国大部分区域跟马尔康一样冷,甚至更冷。这种科学的诠释让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感。而且在四川省范围内,马尔康达到了国家环境空气质景一级标准。大气,马尔康空气最净。想想如此环保的天然氧吧马尔康,就算冷也冷得眼目开朗,神清气爽,心情明快。
马尔康县城位居马尔康镇,海拔高度2600,而我老家照壁山的海拔恰巧也是2600米,它们繁殖着种族相同的植被,我想我可能就是其中的一株,只是被远见的命运之手在同一高度从一个地方移栽到了另一个地方。
金川高半山的嘉绒藏族人,操一口纯正的嘉绒方言,名正言顺地融入嘉绒腹心圣地马尔康,就像鱼儿得水,我归心似箭。
马尔康印象
曾经在口腔里用舌头反复搅动“马尔康”仨字,并细细过滤起悦耳的音节时所产生的那些有关寺庙和马帮的预感也在灵验。因为后来在马尔康做一些文字工作时,我真正了解到马尔康县城这一片地域曾经与寺庙和马帮相关。
在那些久远的年代里,梭磨河两岸是空旷荒古的河滩,可能有一些生命顽强的毛白杨错落有致,一个叫玛康的得道喇嘛修建了一座叫马尔康的寺庙,这里从此法号声声、油灯亮堂、香火旺盛。
于是,在嘉绒藏区,一个开启明智的光明的名字“马尔康”延续而下。
“马尔”在嘉绒方言中意指油,酥汕。“康”在嘉绒方言中指的足房子。“马尔康”就是酥油房子的意思,具体指寺庙。后人以祈福的意愿衍生出“火苗旺盛的地方”或“兴旺发达的地方”,就这样,马尔康有了一个真正的地名意义。
渐渐地,马尔康寺庙四周出现了许多临时性的街市,以马帮作为最原始最传统的运输工具,当地的嘉绒百姓开始与内地的汉人、甘肃的回民产生越渐频繁的贸易往来,并逐渐出现了露天地摊、帐篷、土坯房子、水泥钢筋楼。再后来,酝酿出颇具规模的美谷街、团结街、茸勒街、达尔玛街、金珠街、崇列街、达萨街等街市,马尔康寺庙也由此搬迁到马尔康镇查北村藏口山上,于是就出现了今天山高水长中的高原明珠马尔康。
高原明珠马尔康,从寓言般的历史中走来,安然地伫立在静谧的深山峡谷里,敞亮的天空和明净的梭磨河把宛若并肩的山脉掰在南北两边,以浓郁的嘉绒风韵作为城市文化主题,傍河谷构建起一排排狭长而鲜亮的高楼大厦,将原始生态与现代文明交汇碰撞成一曲曲悦人的音乐华章。
我非马尔康人,已偏爱马尔康,便倾尽所有的声色和情致来记录马尔康的来去过往,向我熟悉的嘉绒递去一面堆满善意的笑容,欣赏一下清秀的山色,饱尝一口洁净的水质,吮吸一腔新鲜的氧气,沐浴一身充足的阳光,仅仅如此,我便可以在这里诗意地栖居了。
二、马尔康的阳光
马尔康的阳光有一种格外的光亮。
那轮充满雄性风采的太阳自九天之上狂野、刚烈、威猛地倾泻而下,把火苗旺盛的地方照耀得山是山,水是水,树是树,草是草,没有暗角,没有朦胧,似乎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连一点小小的隐私也无法逃避梭子一样密密匝匝光线的照射。
马尔康清晰大方的阳光因万物的折射而变得生动明快。
强烈的高原阳光下,就是再萎靡不振、再猥琐不堪的灵魂,也会被晒得强健与丰满。
你看,那些特别是冬日里卖茶不如卖太阳的露天茶铺子里,嘉绒汉子个个粗壮强健,嘉绒姑娘人人丰满健美,尤显光明的太阳下,光明的福地中,嘉绒人民健康、闲适的美好生活。
群山环绕的高原明珠马尔康,始终被饱满的阳光静静地照耀着,空气中没有一丝浮躁的尘埃,处处流动着明净、清澈、鲜亮的魂。
梭磨河谷绝不像岷江沿岸满目都足突兀裸露的岩石晃眼的光亮,葱郁的浓绿在阳光下摇曳着,十分惹眼。梭磨河的每一层波浪都透明得纯真,每一朵浪花都晶莹得脱俗,每一迹旋涡都光鲜得透彻。
在这样的环境里,嘉绒民居彰显出厚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