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争兵权 荣归故里欲复仇
大唐玄宗天宝二年,幽州节度使张守圭在开元二十七年与库莫奚战败却又冒功领赏的事件被揭露,玄宗十分震怒,接受了宰相李林辅的建议,在八月初一的朝会上,让太监高力士宣布了一道措词严厉的谕旨,大意是:免去张守圭辅国大将军、幽州节度使之职,调任江州刺史;幽州节度使一职由平卢节度使裴宽接任;营州都督鲜于仲通升任平卢节度使。让满朝文武大臣惊奇的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胡人将领突升高位:一个是幽州节度使衙门折冲校尉、捉生将安禄山提升为平卢节度副使,另一个是捉生将史思明升做平卢兵马使。
安禄山和史思明到长安晋见皇上回到幽州后,忙收拾细软,安禄山带上吉玛和段氏两位夫人,史思明也带了妻子辛氏一并到卢龙赴任。没想到,平卢节度使鲜于仲通一见史思明就怒火冲天,喝令亲兵把他拿下,让他交出女儿鲜于莺莺来。
当年,鲜于仲通身为营州都督,其女儿鲜于莺莺是个漂亮、刁蛮又派头十足的千金小姐,她求父亲借着让安禄山为朝廷采购军马的机会,给自己买了一匹名叫“胭脂片”的小马,并要安禄山留下来陪她当马僮儿。安禄山不知天高地厚理会错了,把千金小姐一时心血来潮当成了对他一见钟情,借了扶莺莺下马亲了小姐的香腮,不仅受到一阵鞭打,还被赶出了都督府。
后来,莺莺惊马,在营州十字牌楼差点摔死,意外地让史思明救了,史思明接着做了莺莺的马僮。一年后,史思明去幽州投军,就拐带莺莺小姐走了。过古北口关隘,史思明没有文凭路引,就把莺莺送给了“守提”军官,自己到河北投军。
那莺莺后来逃到幽州,卖身青楼寻找机会向史思明报仇。史思明酒后到青楼寻欢,正遇莺莺。莺莺报仇不成反遭史思明杀害。亏了安禄山在节度使衙门正得宠,为史思明挡过了一场杀身之祸,史思明自此铁下心来为大哥安禄山赴汤蹈火。
此刻史思明却推倒鲜于仲通的亲兵,矢口否认自己并不认得什么鲜于莺莺,一定是节度使大人两眼昏花认错人了。原来,当年史思明拐带鲜于莺莺私奔时,名字还叫苏干,史思明的名字是玄宗皇上刚刚赐予的。他本是个无赖至极的人,正好,玄宗的赐名给了他逃脱罪责的一个理由。
安禄山也说,史思明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朝廷从三品兵马使,鲜于大人没有证据随意处治是对朝廷的不敬。节度使衙门的其他将领分别收到安禄山、史思明的礼物,看出了两人来头不小,也就异口同声,说大帅一定认错人了,天底下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不奇怪,往后注意缉拿凶手为大帅报仇就是。鲜于仲通就只好借坡下驴,说自己眼睛真的看花了。回到家里越想越气,不几天竟病了一场。
安禄山又打点礼物来节度使私宅看望大帅,顺便提了一个建议。安禄山说,皇上的意思,平卢节度使衙门的重任,还是重点防御奚和契丹。节度使衙门在卢龙远离边地,不利于安边守土。鲜于仲通就问他,是不是皇上的意思要把节度使衙门迁回营州去?安禄山连说不用不用,俺的意思是这样,鲜于大将军德高望重,留在卢龙掌控全局,俺安某年轻后进,理应多多为国分忧,为大帅分劳。想分一半人马去营州驻节,保证大事小事请示大帅。这么做于国于大帅百利而无一害。鲜于仲通已明显地觉出了这是安禄山架空自己的计谋,但他打的是皇上的旗号,也不敢怀疑,只有先答应下来。直到现在他也弄不明白,这小子凭什么就由一个卑贱的马市牙郎让皇上看上重用了?
严庄为安禄山筹划的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对安禄山而言,正适合他急于回营州报仇的心理;对严庄而言,是他想让安禄山加快壮大实力,学会独立执政的能力。那严庄原是一个有才无德的人,因为科考升官之年,正赶上朝廷韦氏皇后乱政,仕途受阻,故此对李氏王朝充满了刻骨仇恨,一直借漫游江湖寻求反叛首领,他和安禄山一见如故,就做了他的军师。严庄告诉安禄山,他暂时不能跟他去营州。因为,鲜于仲通久经战阵,且做营州都督多年,心腹爱将一大群都带到了平卢衙门,不是好摆布的人。而且,他对分兵驻守必生疑心,对他不得不防。自己留在卢龙随时探听消息采取对策,是对营州的有力策应。
安禄山对严庄言听计从,趾高气扬地带领兵马前往营州赴任。
十月末的营州,已近深秋天气。一场秋霜之后,满山红叶似火。水洗过一般的碧空之下,一弯白狼河水喧闹着东流。两岸的丘陵山岗,散布着簇簇云朵似的羊群,时而有青年男女的牧歌飘来,悠悠扬扬,清清爽爽,似是给这幅天成的塞外秋景增添一脉灵动的画魂。
当人马车仗走近吉玛和安禄山家一起扎过毡帐的地方时,吉玛就大声让车马停下。坐在车里的安禄山急忙问吉玛想干什么?“快看看,孩子他阿爸,这是咱们的家呀!哎呀,咱们家乡的风景还这么好看,这些年让俺梦里都想啊!”吉玛说着要把安禄山扯下车来。
安禄山忙阻止说:“别,吉玛,俺还没去上任,俺不能在乡亲们那里露面。”他掀开车帘往外看,视野之内并无扎着的毡帐,半里外的山冈上只有一个小女孩放羊。吉玛见了,不管自己身上已穿了锦缎衣裳绣花布鞋,就快步跑去。安禄山就急急地让儿子跟上去,把阿妈扯回来。谁想那吉玛一口气跑上山冈,捉了一头小羊羔就亲了起来,一边还学着羊羔的叫声,一时弄得那牧羊女孩莫名其妙。庆宗懂事儿,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子给女孩要买下羊羔。那女孩刚要接过,吉玛却说:“这小羊羔儿还在吃奶,离不开它的阿妈,俺喜欢喜欢就行了。”但她不让庆宗收回银子,见那女孩子笑了,这才满足地回到车上。
节度副使衙门暂时就设在鲜于仲通使用过的都督府。对这里安禄山当然不陌生。将近二十年过去,旧地重游,物故人非,自是大为感慨。当天把家眷安顿好了,他领着吉玛和庆宗在都督府里看了一回,除了曾单相思过鲜于莺莺之外,毫不保留地述说了在都督府当马僮的经过。吉玛没有什么惊奇,倒是儿子庆宗,对阿爸十五岁就懂六国语、当互市牙郎,还一个人为朝廷收买军马的才能大声称赞。
第二天一早放炮升旗,在都督府门口旗杆上升起“安”字大旗,然后鼓号三通,安禄山坐上帅位,让营州郡原来大小文武官员递手本参见。安禄山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叫一个名字,让那个人上前认一认。四五十个文武官员逐个接见毕,只有三四个曾是老相识。他们就是监管贸易市集的监市使,还有专门给牙郎们办理执照的官员。这几个被认出来的老相识,战战兢兢只顾磕头,让安大人治罪。安禄山却淡淡一笑,告诉他们当年谁也不会看那么远,自己当年一介平民,理当受官家管束,因此慢待自己不算罪过,本官宰相胸怀不计较这个,晚上还特别关照管家给这些人治席一桌,算是老朋友的意思。
晚饭后,安禄山便迫不及待地和吉玛商量给阿母阿史德和吉玛阿爸奥吉哈报仇的事。吉玛就落了泪,哭了好一会儿,却说出一番让安禄山听了吃惊的话来:“孩子他阿爸,论说起来,阿失活这家伙害了阿母,也害了俺阿爸,还伤害过不少贫苦牧民,让他死一百回也够了;可你把他杀了阿母阿爸还能活过来吗?要是他真的命中该死的话,那就让恶人杀他去吧!要不,把他找来教训他一顿,出出气!”
“岂有此理!”他大叫起来,“俺安禄山忍辱负重二十年,不是为了给阿母报仇,俺凭什么给张守圭当干儿子?俺凭什么给张利贞、李林辅跪拜磕头,俺凭什么让皇宫里的女人打赌当成峨嵋山的猴子?”
吉玛就让他坐下来,说:“俺不是不让你惩戒他,俺是想让你把他抓来,教训他一阵,或是关他一阵,让他往后不可害人!他真的认错了,改了,有什么不好呢?”
安禄山就问吉玛,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的?吉玛就说:“当年你火烧阿失活家避祸到幽州,俺找你不着,就在燕山脚下和老药工两口一起过活,那时候就反复想过了。因为他逼走了你,俺和儿子无家可归差点冻死荒野;如果把阿失活抓来杀了,不是也让他抛下媳妇孩子一大群没人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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